媽媽離開後的第一天

殯儀館的人說不要說多謝，要說「有心」，雖然沒有回應任何一位，但大家的留言我看得清清楚楚的，有心了。

Date : 2010-03-11

今天要處理很多事情，早上7點幾便起床，印象中我沒怎樣睡，迷迷糊糊過了一個晚上，稍為清醒的時候眼淚不斷流出來，腦海不斷Reload母親的所有，勉強起來煮麥皮，邊煮邊流淚，拿出雪櫃的芝麻粉，呀...這些芝麻粉是母親托親友磨給我煮麥皮，用來治療我的白頭髮...想著想著更加淚流滿面...洗面後稍後精神一點，約了父親和妹妹七點九在樓下等。

時間到了未見他們下來，他們說多等十分鐘，我站在樓下看著四周腦海想了很多東西，看到年老的爺爺女麻女麻帶可愛的孫兒去幼稚園，絡繹不絕的少年們趕著回學校上學，趕上班的青年人，遠處正在掃地中年婦人...無論哪一種年紀的人，都一定會有迎接肉身死亡的一天...下次的傷痛大概是父親百年歸老之日...突然間自己變得悲觀起來...父親和妹妹下來了，大家也沒怎樣說話。

差不多9點到達長沙灣政府合署，為母親洗禮的丁牧師介紹了殯儀館的林先生，既然是丁牧師介紹，我們把所有身後事交給林先生，最少肯定不會是發死人財那種。首先我們辦理死亡證，填好表格後文給櫃位，等待期間林先生簡介殯儀套餐的內容和價錢，等了一會死亡證便出來，母親的身位證晶片位置被打上孔，看到這張被打上孔的身份證格外心痛...代表著正式承認她的死亡，強忍著淚水，商討葬禮事宜...

母親生前已說過要海葬，骨灰散落大海，感覺自由自在，昨天親戚們在母親離去後在病房爭拗說把骨灰帶回鄉下拜祭，父親也不捨得把骨灰散到大海，他希望將來跟母親葬在一起，二表哥及大表姐說「你地仲咩0係都要違背先人意思呀?? 佢生前已經提過好多次要海葬啦，你地順下先人意思啦。」然後在病房不斷爭論這事情，身為長女的我按捺不住，激動地帶著稍為有點罵人的語氣哭著說「唔好再嘈!!! 媽咪已經講過好多好多次要海葬!!! 媽咪想點就點!!! 唔需要再討論落去!!!」親戚們「但係頭先大舅父(輩份最高)同你爸爸商量左話要帶番鄉下呀。」大表姐說「你地咪聽佢講啦! 佢蠻"塞"到死，佢地先係佢ge一家人呀! 等佢地自己決定啦! 」我說「我已經決定左要海葬!! 唔好再嘈啦!!!」我邊哭邊在想，要把母親的骨灰散到大海，我也很捨不得...我也是強忍傷痛鼓起勇氣地代母親說出這個我不想實行的心願...

海葬歸海葬，始終要先趕緊Book火葬場，火葬場原來很難Book，經常爆滿，不過在林先生的幫助下總算預定了需要的日子，我們將會舉行基督教儀式葬禮，丁牧師幫忙主持，亦會有詩歌班及司琴到場，我們夾了日子，最後定了在4月2日舉行喪禮及進行火化...

然後我們去了世盛殯儀館選靈堂，當天所有靈堂都有喪事，我看著看著...幻想著母親即將在這個地方舉行儀式...靈堂將會掛上母親的大照片...我撐大眼睛忍著眼淚...
接著我們選了有梳化棺木，林先生說棺木裡面會鋪上毛毯，這樣裡面不會好像冷冰冰...對...母親是很怕冷的人...

下午兩點，我們再次回到母親的療養院，林先生駕駛靈車準備運走遺體，我們進入殮房認領遺體，我們再次看到母親的遺容...眼淚真的忍不到了.................看起來就好像在睡覺...很安詳很安詳...好像只是在睡覺休息...真的死了嗎...?呀...母親患上癌症差不多5年...她的肉體和心靈已經被折磨了5年...對...你要好好休息了...媽...一直以來辛苦你了...看著你一天比一天瘦弱...說話愈來愈沒氣力...請你好好休息...媽媽現在大概已經在天堂，過著沒有痛苦，沒有悲哀的世界中，媽媽，請你好好的等我，希望可以跟妹妹一樣，將來連你的外孫也帶來跟你團聚。

遺體運往殯儀館後，我們便到香港島那邊搞保險和遺囑。

母親真的很愛很愛我們，她擔心自己死後我們這幾隻小笨蛋會很"呢Hea"，她早就用公文袋整理好所有文件，一份份的分類，遺囑及律師樓卡片，保險，我們的出世紙文件。物業在去年已轉名，忍著病痛為二妹找到房子，銀行戶口只留下一個，其他銀行戶口信用卡之類通通取消，總之把自己的資產盡量簡化方便我們處理，連家中的水電煤等等都轉了名取回按金，她細心至如此地步...結果我們只需要到保險公司搞手續，處理唯一的銀行戶口，香港這邊的資產便完成...媽...真的很多謝你...你真的很強...身前身後事自己也打點得如此妥當...她常說不怕死，只是不捨得我們三姊妹...媽媽很偉大如此的痛愛女兒，卻這麼快就離開我們...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有這種恐怖可怕的病...?

最後去的地方是律師樓，由律師代執行遺囑很貴，開價$8000...嚇了一跳...所以我們決定自己去遺產承辦處辦理。

根據保險和遺囑，我們三姊妹是受益人，父親什麼也沒有，但我們真的很孝順，我們跟父親笑說打算開一個名為「爸爸退休養老基金」，所有錢都放進這個「基金」給父親養老，當然這也是母親從小教導有方，從小到大每逢任何人的生日，父母親節，聖誕節等等，母親都一定帶領我們慶祝，就算現在長大了，每逢一些日子大家會自動自覺相約一起慶祝，所以我們一家感情很好，什麼爭家產根本不可能存在，母親真的厲害，她真的是一個稱職得不得了的母親。我們也真的很很很希望父親快點退休，父親已經捱了五十幾年...他大概天生勞碌命，他常說不上班會悶死他...但他年紀大了...看到他還在搏殺真的很心痛，既然母親已離開他已經再沒有搏殺的理由了...

這天所有事情都是我們三姊妹和父親一同辦理，沒有了母親...有種很寂寞的感覺...大家表面上邊走邊吹水說笑，但當大家坐巴士各人位置分開時(人太多)，大家都各自表露出哀傷的神情...大家都在強忍著...

晚上約了煌府的杜先生，二妹的婚期要改了，杜先生說沒問題，不過他說新的日子一定要在2010年之內，他說只要選好日子選定場地，其他細節包在他身上，由於九展煌府年底的星期六日已Full，所以一定要轉188或者The One煌府，正在煩惱中...

回到家後休息了一會，雖然老公在家...但...內心仍然很寂寞...心裡的一些位置始終要特定的人才可以塡滿...睡在床上，關燈後房間漆黑一片...在這寧靜的環境裡，我又再不斷想起母親離開的一天，我又再回憶母親當時仍然非常溫暖的手，一個剛剛去世但比我還要溫暖的手...

媽咪...我真係好掛住你呀...